13.经学~(2/2)

冉玖脚下一崴，扶着墙才端住了脸面，感觉耳廓传来熟悉的热烫感，赧然半晌道：“……谢谢小舅安排。”见江城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，冉玖走了两步，偏头问他，“小舅知道太学么？”

江城眼角向下瞥了她一眼，收回视线：“怎么，小情郎想去太学？”

“咳咳！”冉玖心道你还没完了，重重咳了两声，愤愤斥他，“为老不尊，活该光棍！”江城这才露出笑意来，又瞥了小姑娘一下，放缓了步子。

林老大人三朝为臣，是出了名的清廉奉公。北方养不得蚕，林家那一大片桑林却养得很是茂盛，大约是一个精神象征。冉玖看着脚下的木板，一脚上去，只听“咯吱咯吱”的哀嚎声不断，真怕自己一脚给它踩折了腰。

“今年春天，董大人上书陛下，言明‘愿陛下兴太学，置明师，以养天下之士’。筹备了这些个月，终于诸事妥当，陛下准备在腊月初八兴学，昭告天下。”江城徐徐道。

冉玖点点头，董仲舒嘛，她知道的。跨过两块年头甚久的老木板，丱发上的梨花小穗清脆作响，她说：“罢黜百家，独尊儒术嘛。小舅在里头做什么呢？”

脚步略顿，江城迎上小姑娘困惑的眼睛，反问道：“玖儿怎么知道，我会入太学？”

这有啥好问的，冉玖扭头继续数木板，待江城两步跟上才喃喃道：“林老大人是当代大儒，小舅你既拜入这儒门，又怎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？阿钰说，初批设五经博士五人，博士弟子五十人。小舅，你要做那博士，还是弟子？”

江城遂笑，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话头，半晌不停。

他怀里捧着竹简足足有十几卷，厚竹篾制成的简书，质地比一般的木头还沉。细蕴的汗气打湿了青年的额发，只那双眼睛春雨一般，轻寒料峭。

“玖儿啊玖儿。”他念了一句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，明明是二十如松的男儿，却有一种老气横秋的调调。

“当今朝廷，非儒生不食朝廷俸禄，而在当世之大儒中，又择五人以家法授《易》、《书》、《诗》、《礼》、《春秋》。以我之薄才，又非世家所传，作一弟子尚是末流，岂敢腆然造次？只怕不出半日，全京师的读书人，又要道我亏德了。”

冉玖闻言不语，见他紧紧抱着那些竹简，慎而又慎的样子，索性猜测道：“舅舅，你抱着的，可是那鲁王送来的古文抄本？”

江城垂眸看着怀中之物，神色肃敬地颔首，托着简书的指尖不自觉用力见白，仿佛是抱着什么易碎的玉石一般，生怕松了手便碎了去，再也够触不到。因此只能握得再紧一点，抱得更牢一分，恨不得偷回家去。

两人至此一路无言，到了中院的门廊前，江城说了一件事。

他说：“十日前，陛下御旨赐婚梁国太子与修成君，腊月初，梁太子将入京迎娶太子妃。需知陛下对嫡亲叔父之子，尚忌惮如此，你与那赫连公子，只会更难。”江城自知冉玖明白他此话的用意，见她神色如常，最后还是给出了小姑娘想要的承诺——

“去吧。太学之中，我自会照料一二。”

冉玖闻言，灿然一笑：“我晓得的。谢小舅舅了。”